娜琳明白,自己和那些在村落里长大的孩子不同。她拥有一个在丛林里上蹿下跳,不是庆祝,就是冒险的婴孩时代,还拥有一群和她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亲人。
于是她得很早就弄清这群热情得不得了的亲人的名字,这太复杂了!队长雷鸷爸爸的名字还是比较友好,糟糕的“曼特莱茵·斯弥安·F·哈平”就太难记了,可哈平爷爷还是她最重要的老师……
也就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,娜琳所受到的教育,竟不比任何一个孩子少,一个坚信“勤能补拙”的魔导士哈平的知识量就够她受的了,更别说想私下教授娜琳刀剑使用技巧的各位战士了……与她同处后勤的药师铁鹿爸爸倒是热衷教她餐桌礼仪和文字。大概因为他是个温柔的贵族吧!
娜琳很喜欢这个中途到来的铁鹿爸爸,他英俊有礼,举止得当,和大大咧咧的女近战士哈鲁迪迪形成两个极端的对比。听雷鸷爸爸说,铁鹿爸爸是真正的贵族,难怪大家会叫他“坠入凡尘的金丝雀”——不过雷鸷爸爸私下会叫他“江湖郎中”,这是怎么回事?
雷鸷总是笑而不答,他只是让娜琳多向铁鹿学习。他有时会难得郑重其事的告诉娜琳,不是所有事都需要知道得清清楚楚,适当的未知其实算一种对他人的尊重。正如队员们不会逢人就说,娜琳是在马厩里捡的一样……
雷鸷队长还没说完,就被狂野的哈鲁迪迪打了一顿。娜琳被吓到了,要是这个大线条的爸爸不说,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……不过她也无所谓,她有什么好抱怨的呢?大家都如此信任彼此,心地善良,抱怨的话,她觉得自己反而会伤害到其他人。
偶尔雷鸷会告诉她她尚未记事时发生的事。总是在篝火边,他一边折断柴火一边和她断断续续的说话。而她记得最深的,是一个有关龙的故事。
“娜琳,你曾被龙抓住过。”雷鸷把碎木屑都放到火中,他似乎漫不经心的在回忆。
“那时我们疯狂地追你,从一座山追到另一座山,终于,龙把你放下了。”
他突然抬起头,温和的直视娜琳:“你猜后来怎么了?”
娜琳好奇的摇了摇头。
“刚刚我们离开的那座山,崩塌了,而我们,是唯一一支全员生还的探险队。”他慢慢地说:“那只龙救了我们所有人。”
“龙会带给你们平安。”娜琳心中突然冒出这句话。
“所以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守护神!”一边的女近战士哈鲁迪迪冷不丁得出了个结论,尽管可能是错误的,但娜琳还是很开心。
至于自己是不是守护神,她有时也会暗暗猜想。她很笃定自己与自然有着超乎寻常的亲近,说不定自己真是一个小守护神呢。但一问哈平爷爷,他就会抚摸他的白胡子,告诉她,这应该是一种魔力波动,说不定她能成为大魔导士。
“‘大魔导士’为什么会比‘魔导士’会多出一个‘大’字?”娜琳敏锐的发现。
哈平爷爷则会告诉她,这有两种途径,一是年轻时就天赋超人,二是道德高尚,得到拥戴者。满足其一,这样的魔导师会被称为大魔导士。
可是哈平爷爷德高望重,为什么他不是……娜琳想起了雷鸷的话,她没有再问。她只是像寻常那样,请教星象,魔法学基础,古代文字,植物鸟兽。至于魔法的学习,哈平爷爷让她不要着急,一个人的魔力属性得到她十二岁才会完全显露,如果早年学得方向不对,反而会影响后面的学习。
这个世界奇妙的地方太多,以至世界未知的东西太多,娜琳也会陷入儿童特有的伤感情愫中。一天夜里,她辗转难眠,她觉得茫茫星辰,自己越了解,越觉得自己渺小极了。突然间,她发现自己并不孤独,世间还有无数同龄人,可是……
身后传来了脚步声,娜琳明白,是哈平爷爷。
“今夜是金星冲日,魔法最浓郁的时候。”魔导士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篇空旷的土地。真安静啊,连虫鸣声都减弱了,篝火的噼啪声响也在越变越小。
“娜琳,我的好孙女,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吗?”魔导师在她身边坐下了,显得有些颓然。
“哈平爷爷……所有的孩子都过着动荡的生活吗?”
“大多数是的。我们的国家是何其弱小,弱小的国家又是何其的艰苦……”哈平似乎回忆起他不快的过去,可是,他又突地回忆起娜琳出生的那个村子。“但是,卑微弱小的人们又是何其地乐观,充满活下去的信心,希望……”
娜琳内心涌起了酸楚的滋味,她强忍住没有流泪。
“我们为什么不去挽救这个国家?”
“不是没有试过……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。但,在战场上,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失望。”哈平轻轻叹了口气。他缓过神来,又说:“娜琳,我们的国家很快就要并入马诺蒂的版图了,说不定那时,大部分孩子会过上安定的日子……”
他们突地谁也不开口,望向天空,远方的星夜里,若有一道星迹飞过。
流萤已逝,黑夜消散。
“爷爷,我会很多种语言……”娜琳说起了梦话。
“我也会很多啊,但我已经老了,你还只是个小丫头。”哈平嘟囔了一会,入睡了。
新的太阳升起,清晨的青草气息从远方传来,鸟啼已等得早不耐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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